当亲爱的人忽然滑出生命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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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的茶席

文:黄靖雅(众生文化总编辑)

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句口头禅:「这件事的积极面是什么?」

记得以前她遇到任何事,都会反射式的问这句话。

不和她共事多年后,我仍然经常想到这句话,在她没有机会这么反问我之后,我却经常这么反问自己。

有时这句话会令人生气,就是在遇到看起来明明就是谷底的事件时,比如:死亡。

死亡这件事还有「积极面」吗?这样问,对那些伤心欲绝的在世者会不会太残忍?

▍当亲爱的人忽然滑出生命轨道

最近几天,整个台湾都陷入哀伤当中,50条生命在假期的第一个早晨,在最安全的交通工具火车上,瞬间结束。

这次的「总编云书房」写这个题目,对我来讲非常艰难,因为我是过来人,知道此时对活着的人说些「积极面」什么的,基本上听不进去,有些观点会很久以后才进入心里,至少,等泪痕干一点的时候。

但我还是要从自己的经验,说说当我们亲爱的人忽然滑出了生命的轨道时。今天不说大道理,我们说说人话,谈谈世俗谛;关于缘生缘灭、无常苦空的讯息,我知道4月2日一早大家都收到了,都懂,我们就把它放进心里,让它静静沈淀,慢慢成熟,有一天这些种子会在心里长成更壮阔的东西。

今天要做的,只是陪大家悲伤时就一起流流泪,没关系,它很自然。

▍无死之家的芥子

基本上,我们都是某种「未亡人」。我当然知道传统上的「未亡人」,指的是丧偶者,这里指的是更广义的,活在死亡哀伤里的人。我们身上都有某种死亡的影子和间接的经验。

记得七年前,当我一位至亲早逝时,在他的告别式上,一位不太熟但刚学佛的朋友,非常热心勤快地挤到亡者的母亲身边,向这位老妈妈说:「您听过无死芥子的故事吗?这是佛陀说的一个故事,有一个妈妈死了孩子......」

我就坐在老妈妈背后,很想叫那位「到丧礼上炫耀佛学常识」的人住嘴,很想伸手把那位「动机良善但行为白目」的家伙拉走。

但看着老太太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一直点头说:「谢谢你来,谢谢你的分享!」我就什么都没做,沉默的坐在后排,把那个「无死芥子」的故事,从头到尾又听了一遍,第一次觉得这个我所熟知的故事,怎么这么凄厉!

故事是说,佛陀住世时代,有位妈妈死了孩子,她抱着孩子来求佛陀,让她的孩子复活。佛陀没有说「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只要这位伤心的妈妈,先去城里找「不曾死过人的人家」,跟他们要芥子,如果找得到这种「无死之家的芥子」,她的孩子就有可能救活。

这位妈妈挨家挨户去敲门,问人家:「请问你家死过人吗?如果没死过人,我可以跟你们要一些芥子来救活我孩子吗?」结果当然是找不到,这世上每家都死过人,不会有「无死之家的芥子」,这跟直接说「人死不能复生」意思是一样的,但婉转的说,就带着温柔的体贴。

佛陀给哀伤的母亲一个逐渐面对的过程,给她一个明知徒劳却是必需的寻找历程,是让她接受死亡和分离的必然。这位妈妈最后放下,是因为和世上同样的哀伤产生了同理心。

▍在死亡面前,沉静是种谦卑和体贴

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觉得佛陀真是个好老师,教人面对哀伤的方式这么温柔善巧,好慈悲又好有智慧。

但七年前这次再听到这个故事,忽然觉得,说佛法也要看时机和场合,道理是对的,但要看状况、挑时机,时机不对时自顾自讲大道理只是炫学,有时安静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用心同在就好了,在死亡面前,沉静是种谦卑和体贴。

在七年前那段作为「未亡人」的日子里,我有些学佛的朋友陪在身边,就只是沈静的陪着,不劝不安慰,不说大道理,因为大道理我大概都知道,只是被死亡一撞,满腹经纶忽然都当机用不上。朋友只是陪伴,更密集的陪伴,陪我出去走走,去吃点东西,去陌生的地方,不要一直待在屋子里。

就像一棵暴风雨中的树,只要本来有根有柢,一阵东摇西晃后,会自己回正,伤枝断叶该掉的掉、该新生的会新生。要相信生命有自愈力,不要干扰它,用稳定的内在能量同在就好了,给它时间,别催促它,让它缓过气来,自己复原。

外显的语言在生死之际变得无力而渺小,但内在的语言在流动着,在语言之前,在语言之后,安静稳定的同在,有时比说些什么更体贴。

陪伴的时候,人在心在,就好了。这是我从朋友身上学会的事,算是很久以后,我才发觉的,死亡事件的「积极面」之一。

▍告别的茶席

有时候,我们要刻意为爱做些耐烦的事。

七年前,在我那位至亲的告别式上,朋友们出了一本纪念文集,甚至有人还写了一首诗。那时我默然无语,基本上无法使用文字说这件事,所以看到那首诗还大吃一惊。

忽然想起历史故事里,曹操有一次要远行,他的孩子们都来送行,他最心疼的天才儿子曹植写了一首华丽的赋送行,临行时为父亲在人前高声念出,曹操觉得好得意,觉得果然是个人中龙凤的好儿子。轮到曹植的哥哥曹丕,文才不如弟弟,再写也写不过曹植,还好他有个智囊司马懿,就出了一计,临行之时,曹丕面对父亲,一个字都没念,只是流下泪来。曹操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说:「丕儿爱我。」

至情无文。司马懿懂。

这道理我也懂,但当时想不了那么多,身心处在一种无法使用语言文字说这事的状态。

我做了另一件事。也很形式化。

在陪同他母亲、妹妹等家人去清理租屋处时,我很正式的在他山上的住处,以茶道的方式泡了一席茶,给他的家人们喝。

当我从车上手忙脚乱地拿花器、樱花、全套茶具、沈重的茶服,十分狼狈地循着步道走到他的住处,心里一直想着:「好重、好累,这真是够刻意、够做作了,但我就是想要这样做。」

我穿上全套茶服,布置了简单但完整的全套茶席,插上花,点上烛光,水煮开了,请他的家人坐下来,喝一席茶。我泡的是香甜的梨山翠峦高山乌龙茶,茶香和茶滋味让人专注而放松,家人们开始和平常不一样的安静说话。

这是他缺席的茶席,我帮他留了一个位置、一杯茶,爱他的家人们环绕坐着,安静的喝茶,专心的倾听和对话。茶席喝茶有种安定的力量,这样的谈话,和晚餐桌上,和电视机前,截然不同。我为他泡过无数次茶,最后这一次,他缺席,但家人都在,我想他会喜欢。

这是告别的茶席,我是出乎直觉这么做,在身心都很微弱中很坚持才做完。

但七年后,我很庆幸这么做过。有些回首无憾的事,当时要耐烦,要坚持。

▍让记忆定格在「最好的时光」

仪式这件事,本来就是安慰生者的,让生者有个告别的历程,面对死亡,告别从来都是个漫长的旅程。

告别的方式也可以是有创意的,我说的不是炫奇那种,而是在心上留下感动,日后想来无憾那种。

去年我参加了一位同事母亲的告别式,因为老太太在晚年受洗成基督徒,所以在那场告别式中跟着唱了好多首圣歌,我以唱道歌的心情,陪伴的唱、随喜的唱。

但中间有一段「分享」的安排,有时竟然传出笑声,真让我觉得随喜。因为仪式中让子孙们说说自己经验中老太太「最美好的事」,于是有人说最喜欢和外婆一起包饺子,有洋女婿在越洋连线(因为疫情无法来台)中,说最喜欢和丈母娘打麻将,老人家胡了时,得意的笑容可爱极了......。

这真是个启发,为什么不这样把记忆调到「最美好的时刻」,定格,记住先走的人「最美好的样子」?

不要因为死亡,让记忆只剩哀伤,我们可以选择去记住最后的分离,也可以选择记住在一起时「最好的时光」,脑子里的时光机,请把它调到最美那一段,记得先行者最美的样子。告别式成了分享美好记忆的幸福拼图时光,也许这对子孙满堂、高寿往生的长者比较自然;但无论什么年龄,永别永远令人心碎,仪式化的「记住他最美好的样子」,虽然刻意,但有一天,会很安慰当时这么做了。

▍死亡教我们学会的事

「这件事的积极面是什么?」

七年前,我曾很讨厌这个观点,觉得人都走了,还有什么积极面好说?

七年后,我还是很想念那位先行者,还会清晰的梦见他,但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列出很多这件事的积极面,可以不勉强的数出很多幸运的地方,有很多「还好......」。

「这件事的积极面是什么?」是个开放题,没有标准答案,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版本。

有阴影的地方一定有阳光,会悲伤是因为爱,死亡其实教我们学会好多事情。且不说中阴教法里伴随死亡而来的解脱机会,和无常幻化师教我们学会的珍惜当下;光是学会好好做个善待自己、善待他人的「人」,为爱更耐烦一点,为创造记忆多用一点心,这都要谢谢死亡的提醒,乃至用震撼教育来逼我们学会。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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