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载烟火气,千古文艺腔一庙,一房,半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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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成都的向往,源于一个文科生的自我修养。

从金沙遗址的“太阳神鸟”到三星堆的大眼青铜;从李太白的“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到杜甫的“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两千五百年来,它被历史与诗歌宠爱,左思、司马相如为其站台,诗仙、诗圣为其博物馆的每个系列命名,让它喊得出“九天开出一成都”的豪气、也有“花重锦官城”、“喧然名都会”的傲气。

相传要司马相如卓文君相关的琴台故径

使成都为天府之国的都江堰一景

然而,若你是个考古迷,一开始是要失望的。

让成都之为“成都”的蜀王城无迹可寻、让成都之为“蓉城”的,曾经“尽种芙蓉,望之如锦绣”的瓮城无迹可寻,见证成都历史的古迹,似乎剩下一座庙、一间房、半座城。

时光更迭、城市变迁,不断重建,万象更新——旧景的消失是必然,我对古迹没有执念,相比“为什么消失”,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能留下”。恰逢风冷雨凉,携一柄伞,一肚钵钵鸡暖胃、一壶红麻油提神,去访那一座庙、一间房、半座城。

一座庙

“武侯祠”出名,是因为那一段斑驳了日光,倚靠翠竹的红墙,但武侯祠的趣味,绝不止那一段墙——这是中国唯一的君臣合祀祠庙,年修惠陵,刘备病故白帝城后安眠于此,始有成都“汉昭烈庙”,武侯祠于后来建在城郊西侧,直到明代,蜀王朱椿将武侯祠移入汉昭烈庙,这对中国历史上最出名的君臣,隔千年后再垂手并肩,远离金戈铁马,烽火硝烟,与翠竹、红墙、银杏相伴而眠,俯视再不属于他们的人间。

论时间,“汉昭烈庙”比“武侯祠”久远,论墓主,刘备比孔明显赫,但千百年来,人们独以“武侯祠”称呼此地。“武侯祠”的留名历经风雨,写下出师表后的孔明“出师未捷身先死”,后主刘禅对民意上书建祠置之不理、明代朱椿借“合祀”之名,废本在民众众筹建于南郊的武侯祠、清朝重建武侯祠时,又以“专祀主义”之名,将孔明殿重建于刘备殿后。

武侯祠红墙之外,依然是孔明的影子——丞相治蜀,以“蜀锦”为生财之道、文化之本,织锦作坊所在地被留下来,称之“锦里”,至今喧闹。武侯祠呼应锦里,红墙辉映灯笼,一静一动,隔冰风冷雨,穿历史烟尘,串联成都人与外来客,在瞬间读懂“门额大书昭烈庙,世人都道武侯祠”的真理。

念书时顾着体验背诵的悲苦,不知品读孔明的悲痛。时至今日,置身雨中的武侯祠,看屋顶青苔累累银杏、看裴度唐碑字字清晰,看孔明塑像前玫瑰与菊花勃勃生机,才又想起《出师表》里的声声唠叨。

千年前的那个午后,他拖着一节病体,离开这座城,出师五丈原。他像个絮叨的、不被“儿子”买账的父亲、不被学生信赖的“老先生”,固执地重复每一句“正确的废话”、盘点每一名武将、文臣。

受命败军、奉命危难,他义不容辞,“不效,则治臣之罪”,他无怨无悔,“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他颤巍巍地写了一纸,却说“不知所言”,涕零而去,昂首出师,再未归来。

一间房

孔明有着“事君之节,开国之才,立身之道,治人之术”,满足了中国传统士大夫的“文艺想象”。除了写下唐碑的裴度,中国文艺史的另一位圣人,也曾到访丞相祠堂。

那一年,他穿过松柏森森,站在庙中,对着丞相塑像,虽已天命之年,依然长泪满襟。

千年以后,多少人穿过竹林深深,站在他住过的草屋里,虽自天南地北,同样心潮汹涌。

绵绵阴雨,是遇见杜甫草堂的好时机。赤枫依碧竹,银杏落青苔,石径流影,杜鹃花开,细雨吻池水,涟漪漾开来,茅草屋里的一盏昏黄灯,仿佛故人犹在。

想必当年草堂必不如此雅致,这个草堂是曾经“为秋风所破”的茅屋,落魄的老诗人倚杖靠门,眼睁睁看孩童抱走他屋顶被卷落的茅草,唇焦口燥、喊不出的怨,都成了叹息。

然而,这样颠沛流离的人,在昏黑深秋,看着屋漏床头、听着雨脚如麻,却还惦念“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还心甘情愿地想,倘若换得天下安定、寒士欢颜,他自己受冻、屋破、死而无怨。

穿过草堂,一路冷雨,行人在厚重衣物里瑟瑟缩缩,而那些年杜甫熬过的阴风怒号、狂风骤雨与墨墨天色,其中艰难,只有自知。

今日的杜甫草堂,早已不只是那一间草房,从宋代开始直至清朝修缮过不下十次,而后更有了今天的杜甫纪念馆。他那份当年看起来百无一用的文艺腔,感动了千年:千诗碑上,从苏轼到陆游到黄庭坚的拓片,数十个名家都对他的心心相印;跨越了千里:纪念馆里,从日本到意大利到罗马尼亚,数十种语言都重复着他的真情。

草堂中的一角,戴着绒帽的大叔举着棋子苦思冥想,“老妻画纸为棋局”的闲适在此呼应;走出草堂,隔着马路,高楼大厦林立眼前——那“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愿望终于慢慢实现。

诗圣念了一辈子的“何时眼前见此屋”,我在今时今刻见到了——我想起草堂里那盏昏黄的灯,长灯不灭,才有今日欢颜。

半座城

来成都,一定会去宽窄巷子。在宽窄巷子里,看到最多的是“少城”二字。如今游人如织的这宽巷子、窄巷子,其实都是当年“少城”的残影。

悬山顶、青砖墙、雕花窗、翘飞檐,当我一次次抬着长靴跨过高门槛,走天井、入宅院,总是遥想当年少城的模样——少城也称“小城”,依成都的“皇城”而生,建于老成都西郊,战国时期就有,清朝廷迁成都八旗兵于此,修建逾40条兵丁胡同,数百年后,仅有这宽、窄、井三条巷子,涌动着南方川西民居与北方胡同文化相互交融的血液,倔强地存活至今。

清代少城是“城中城”——满蒙贵族与汉人不相往来,大清衰颓,城门渐开,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在同一条胡同里穿行,重叠的脚印走出成都的地图,共同呼吸的烟火气奠定成都的基底。

到了今日,宽窄巷子却又变回了“城中城”——南来北往的游客在此穿行,两旁的古宅大多门窗紧闭,一句“私宅勿入”便又筑了一道墙,古色古香的恺庐旁挂着三十元一位的广告板、雕刻着祥云、仙鹤的山墙边,立着大型连锁餐饮正在装修的告示牌,在最体现老成都的巷弄里,见到的仅有的成都人,就是店员。

宽窄巷子的建筑多还是有着清朝民居的特色。

如果只看右图,你大概分辨不出我是在乌镇还是在成都。

庆幸的是,这半座城留下的除了三条巷子,还有一座公园——不远处的少城公园(人民公园),是曾经世家大族联合修建的园林,在温暖的时光里终是张开双臂,迎接这座城市的烟火。即使在冷雨中探访,参天银杏树下,依然能看见早起的阿姨挥着羽毛球拍跳进阶版的广场舞、穿过少城茶苑,竹凳在细雨中相互交叠,不难想象晴日之下的人声鼎沸、茶碗脆响、茶香芬芳,走近两步,麻将声从厅里传出,声音之响,笑声之清朗,足以叫醒池子里败落的荷花。

时光荏苒,皇城早已不知所踪,“少城”却写进了街道的名字里、写进了集体记忆里、留在了游客的向往和成都人的生活里。

少城公园

一座庙、一间房,是“文艺腔”的留存,而那半座城,便是“烟火气”的写照。

之所以它们得以穿越光阴的长廊,历经多朝多代多种政权而长存,大概印证了包括成都人在内芸芸众生的生活哲学——

一面是对原则的坚持,一面是对境遇的释然,因为能力有限,身份平凡,也因热爱生活,我们一面随遇而安,一面有所坚持,才终在浩如烟海的宇宙里,因为凡人的共情,留住活过的痕迹,看过的风景。

END

结尾了给你们看一张不免落俗的游客照

同样是付费合影,宽窄巷子里的哥哥们,比起那些套着廉价哈喽凯蒂猫连体衣、孙大圣头套的强行合照者要可爱太多。

人家懂创设情境、安排道具、献身艺术、搔首弄姿、口号丰富并且发自肺腑。比如下面这张,他们喊的就是——“今儿女王心情好,出门浪浪,闪着点儿”

愿各位日子红火长新,愿天下太太平平,

才不负想风流天下、畅游四方的年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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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黛的歌和老街

读诗。读城市。

读原创文字。

小黛的歌和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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