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7月,电大毕业后我仍然回到人事劳动局上班,虽然人面依旧,业务如常,但我怀中揣着一张大专文凭,心底还是有一丝喜悦。毕竟这是自己两年寒窗苦读得来的文凭,在政府工作底气足了一些,值得好好珍惜。那个时候大学生比较少,县里都很看重。记得当时有几个本科生分到县里后,都分别安排到了县委办、政府办、农工部工作,对人才的重视不言而喻。
年底,县委选派一批青年干部下派到乡镇锻炼,任乡镇长助理,我被派往官元山乡,我同学郭敏派往岭东乡,人事编制还在原单位。在欢送会上,县委副书记游从焕鼓励大家:你们好好干,做出了成绩,得到县委、政府、乡镇的认可,你们可能由四个字变成三个字,由三个字变成两个字。言下之意,就是干好了,可能由乡镇长助理提拔为副乡长、副书记,进而提拔为乡长、书记。当时乡镇长助理并不是副科级,只是作为乡镇长的助手,协助乡镇长工作。欢送会结束后,我们这批人就由原单位送去所安排的乡镇。我告别妻子和三岁的女儿,带着行李,坐着局里唯一一辆双排座来到了官元山。之前我没有到过官元山,只在小学时步行到过仙源,仙源还要进去十多里才到官元山。一路上蜿蜒弯曲,山高路陡。尤其是从鹰公岭开始就一直是陡坡下行,急转弯十分多,一边是石壁,一边是山溪。砂石公路比较狭窄,如果遇到装木头的大卡车,会起车来都比较困难。
到了官元山林场场部,下车后才发现这里身处大山窝中。场部前面是一条二十来米宽的河流,河那边公路坎上是一排房屋,房子后面是一座巍峨雄伟的大山,那气势真有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下车后兀然面对这座大山,不由得惊呼:好大的山啊!
官元山是乡场合一的建制,以场带乡。实际上财务分开,乡场各有一套领导班子。但是共有一个党委,书记是王祥升,乡长兼场长是韩志玉。副书记易建南,副乡长刘小全和傅振兴。刘小全在当时是全县最年轻的副科级。武装部长是王年生,林场副场长王钟耀、刘寿迪,团委书记是尤松树。场部下面有几支作业队,乡下面就只有一个高岭村。
我被安排和尤松树住一个房间,都是年轻人(当时我还算年轻),好说话。这间房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叫许碧霞的干部,通过了解才知道,他是团地委下派到官元山帮助工作的,原来是团地委的宣传部长,很有才华,是个大才子,已经在国内多家大型文学刊物发表了多篇中篇小说。我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对他自然钦佩不已。没有多久,我们三个以及刘小全等人便混得很熟了。
官元山与铜鼓毗邻,竹木资源十分丰富,是万载县的主要林区之一,在牛皮洞林区一带还有原始森林,万载“杉树王”就生长在牛皮洞的三搭桥,该树高达31米,胸径66厘米,硬有过去生产队上的饭甑那样粗大,整棵树的蓄积量达5.4立方米。这棵树还在解放后第一部万载县志上作了专门介绍。
官元山不但有好山,也有好水。他们的饮用水都是真正的“自来水”。在场部对面的山上,有一股清泉常年不断,场里在半山腰上做了一个水池,接上管子,连接到食堂和各家各户,你不想关龙头都可以,反正不用电力花钱抽水。场里只要每隔段时间到池子拦网边打捞一下竹叶树叶树枝就可以了。
官元山虽然地处大山之中,但依靠林场雄厚的力量,办起了闭路电视,每天晚上都会播放电视碟片,什么武打片、枪战片、爱情生活片都有,文娱生活倒也不是那么枯燥。
场里有自办的车队,有客运班车,每天都有两趟车到县城,停车的地方就在县食品公司大院内。我一般是半个月回一趟家,与妻子女儿相聚,看望父母和兄弟姊妹。
每每坐在车上,看着一路的风景,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赞叹,尤其是四十里山,更使我迷恋不已。四十里山位于县西北五、六十里,首起潭埠排江,尾止双桥双江口,横布数十里皆皂色石山。其间山势秀拔者,皆卓如柱,尖如笔。我们的班车就在这四十里山的腹地赤兴乡穿过。该地在震旦纪至泥盆纪初期(距今约17——3.75亿年)这一漫长的地质历史时期,经历了四次从陆地到海洋,又从海洋到陆地的变迁。最后,古陆抬升,海水退却,为我们留下了这一片千姿百态、瑰丽无比的沉积岩(主要为白云岩、砂岩、粉砂岩及叶岩)山群。有一次雨后天晴,山间雾霭升腾,在潭口电站上面的的公路上俯瞰,四十里山那一座座山头如漂浮在海中的仙山琼阁,极为宏伟壮观,令人赞叹不已!
四十里山又叫火烧山,是万载最古老的地质地貌,可说是万载潜藏的旅游资源。它不仅风景秀丽,景点无数。更有着众多的神话故事和美丽传说。我一直对她深情眷恋,念念不忘。三十年后,我曾委托人大代表在县人大会上提交了关于申报四十里山为省级或国家级地质公园的建议。
为了充分利用丰富的竹木资源,乡场启动了两个项目,一是创办一个罐头厂,做竹笋系列产品和香菇罐头。二是动员全体干群力量,栽培香菇。这两个项目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轻松。罐头厂选址在富财洲,离场部大约二、三公里。厂长由周包根担任。
为了解决罐头的杀菌消毒问题,我和场里的湖南人老易到湘潭去采购了一台锅炉回来。也亏了湘潭锅炉厂,拖着一个庞然大物,遇到限高的桥涵等地方想尽千方百计才得以通过。进入万载赤兴后,车子又在高山上摇摇晃晃行驶,一会儿上陡坡,一会儿下低谷,惊险连连。到了富财洲,要过一条小河,原有的一座小桥承受不起,王祥升书记和韩志玉乡长果断运来几车木头,把小河填得满满的,费尽周折才把锅炉运过去。随后,我请来有资质的县酒厂锅炉安装队,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时间内把锅炉安装起来。
栽培香菇也是个技术活,为了让所有参与的人掌握基本知识,王钟耀副场长编写了一本《袋装香菇栽培技术》,我在县印刷厂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对稿才印出来。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脑,铅字排版,全靠手工检字。不过,好歹赶在乡场办培训班之前印出来了。
栽培香菇关键的一步在于接种菌种,自始至终都要求无菌操作。我们在富财洲准备了几间用塑料薄膜做成的接种室,一段时间每天下半夜三点多钟都到那里去接种。我是参与接种的其中一员,下半夜从睡梦中爬起来,一个人孤零零地行走在那山峡中,两边黑黝黝的高山,总怕有野兽会从山上窜下来吃人,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好在前面有人经过,倒是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接种房里密不透风,已经用药物消好了毒,我们戴上口罩穿着长衣长裤在里面操作,不一会便满身大汗,眼睛刺激得直流眼泪,喉咙里也刺激得憋不住直咳嗽。坚持不住时只有出去透透气,休息一会再进来。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身无力,脸色发白,差点休克,只得临阵换将。我虽然也十分不适应这种环境下的工作,但看到其他领导脸上那坚定的神情,我也默默地咬牙坚持了下来。是啊,如果这一环节没做好,下一步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所谓袋装香菇,就是把山上适宜栽培香菇的阔叶杂木(不能用针叶树木)砍下来,切成片,然后经过粉碎机打成锯末状的粉,和其他辅料混合后,再通过装袋机装进直径十厘米左右长五十厘米左右的塑料袋中,然后又经过高温消毒再行接种、培育。
搭建菇棚也有讲究,香菇需要阳光,但又不能有太多的阳光。有句口诀叫做:三分阳七分阴,花花阳光照得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按照乡场领导会议决定,我和其他领导一样各自带领一个组培育香菇,共分成了五、六个组,每个组一个领导负责,我虽然不是领导,但也承担了领导的工作任务。为了保证质量不出问题,每个环节我们都亲力亲为。最终,每个组都完成了一万袋以上香菇袋料。可大家也累得掉了一身肉。
那个时候还得时常和乡领导到高岭村去布置工作,搞计划生育什么的。从场部到村里也有五、六里远,村里的干部住的比较分散,晚上开会往往要拖到九、十点钟才到得人齐,等开完会已经是半夜鸡叫了。
县领导或许知道我在官元山工作比较辛苦,在年终下派干部的总结表彰会上,我被选为先进典型作了发言,题目是《位卑不敢忘忧国》。
不久,一个个任命下来了,正如当时领导所言,不少人由“乡长助理”四个字变成了三个字,有的成了副书记、有的成了副镇长、有的成了副局长等等。我比他们升的更快,由四个字变成了两个字,成了县政府办公室的股级“秘书”!
本文作者:胡学正责任编辑:邓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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